文/夜航船
小时候,每年春天,母亲都要请路过的算命先生给我们姊妹几个算一下命。算命的走后,母亲会这样对我们说:说好不见,说丑要当心。
母亲的意思是:算命的说你再好,你都不要信,没那么好的;算命的说你不好的地方,你一定要当心。我母亲不是个文化人,但她的话充满了辩证法。其实,她是把算命当作了一种对子女的提醒。
2007年秋的一天,我随一干朋友去如城找如皋小瞎子算命。我们中一位做电信工程的朋友的工地前期出了点安全问题,听说如皋小瞎子算命很准,我们陪他一起去算算。因为多年来一直相信母亲的话,所以我从来没把算命的当真,只是去听听而已。
这件事如今已过去了多年,直到现在,我的记忆里还经常闪现小瞎子摇头摆尾、念念有词的模样。
如皋小瞎子家是自建的楼房,底楼的客厅很大。小瞎子端坐在二楼的一间小屋里给人算命,等候的人一堆一堆的坐在楼下大厅里,翘首以待。我们因为有熟人介绍,进去之后,直接就去了二楼。
先给那位做工程的朋友算命,小瞎子言简意赅,寥寥几句就结束了,一点不拖泥带水。我们起身要走。但想想难得来一次,我和另外一个朋友临时决定也请他算一下。于是重新坐下。
小瞎子对我也是寥寥数语。其中一段说的大意是我是吃公家饭的,在单位是个小干部,但做不了大干部。
在一旁等候算命的我的朋友急了,他和小瞎子争了起来。我的这位朋友对我有点“崇拜”,他一直确信我能得到提拔重用。然而小瞎子却连连摆手:“不可能”“不可能”。我朋友还在那里坚持,小瞎子后来敷衍了一句:“要有提升的话,只有一点点,一点点。”他说话时,手稍微上扬了一下,意思是要提升的话,也就那么一点点高。如同金沙的一句俗语说的:“床底下放鹞子——就这么高。”
回来的途中,我的朋友还愤愤不平。前面我已说过,我对算命这等事无所谓信不信。对职务升迁之类的事也是顺其自然,所谓的命中没有,不可强求,命中八两,不可一斤。后来我也经常把这一故事讲给朋友们听,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一年多后,我被提拔为副科职干部。因为是市管干部,报纸、电视上都公示了。我父亲看到后,连忙来到我的办公室。
父亲问:下一步你提拔到哪里?
我说:我们是个大局,除了副局长外,还有二三十个部门主要领导岗位都是副科职岗位,我们下一步都到部门任正职。
父亲说:我不是嫌部门领导职务小,我和你说,在县一级,副科职正儿八经算一个“官”了,你要珍惜。
父亲又问:你具体到哪个部门?
我说:这是组织上安排的,我怎么知道?
父亲说:我和你说,有权、管钱的部门你不能去,去了要犯错误的。
我说:我还没有去,你怎么知道我要犯错误?
父亲说:你的性格决定的。你心肠太软,自控力差,这两点注定你不能做多大的干部。我建议你还在现在的部门,写写材料,不挺好的吗?
父亲说:你和局长去说说,能不能还兼任现在的职务?
我说:这不行吧?再说,我们职务任命是市委常委会决定的。
父亲说:人家要权,你不要权,有什么不行,德才兼备、用人之长,这些组织原则我还是知道的。你把个人的具体情况和领导反映,这不违反组织原则。
父亲又说:你不去,我给你去找。
我说:你回家吧,我再考虑考虑。
晚上我想了一夜,觉得父亲的话是有道理的。第二天,我约了分管领导,找到局里“一把手”,汇报了我的具体情况和想法,分管领导也坦陈目前我们部门暂时还需要我坚守一段时间。
“一把手”是个通情达理、善解人意的领导,他觉得有道理。他说:大的职务兼小的职务是可以的,你还兼任现在的职务吧,继续在这个岗位干好工作。
后来局里换了领导,我不再兼任,并调到了另外一个比较重要的部门。在那个部门前后共十年,一直谨小慎微,成效平平,没犯错误,当然也没有得到任何提拔。
如今想想,如皋小瞎子对我的预言,我只是听听而已的话,那么父亲对我说的话,字字句句都值得我记取。知子莫如父,父亲对我人性的剖析和提醒深入骨髓的。如皋小瞎子说的我做不了大干部的,我理解这是老天对我的垂青;而父母亲以及兄弟姊妹时时刻刻对我的担忧和提醒,则是我出生在这个家庭之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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